私设,与真人无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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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房间里的沙袋我给你换新的了,因为看到上面的斑驳血迹很难过,所以擅自作了主。我知道拳击对你而言很重要,但是请不要赤手空拳,请戴上你的手套,珍惜你的拳头。我希望,在那关键时刻,你能打出毫无保留的一拳。”
开春的时候,大野的头发长长了一些,盖住了他在冬日里捂白的头皮。只是鬓角两边还没长起来,看上去凶得不行的样子。
他在工作日的上午也不用上班,就安心地睡到了十点过才起,刷牙的时候一只手习惯性地接住泡沫不让它们流在下巴上。
等到他穿好衣服和鞋已经快十一点,可是太阳仍然不太大。想着昨天天气预告里说今日雪化,大野又跳着脚飞快地给自己找了一条围巾戴起来。
这才跺了跺脚出门。
冬末的雪果然很大,像是为了祭奠最后的寒冷时节而燃烧自己生命一般。雪的燃烧是冰冷的,越用尽全力燃烧,温度就越低。今天难得气温上升,结果连阳光也被冻住了,发不出什么温暖来。
大野走向市场,看了看鱼的成色,满意都写在脸上。他决定晚餐吃䲠鱼豆腐锅。
然后再买些贝类,回去的路上买两罐酒。
一罐好了,他还没怎么习惯喝那么多。
做完这些已经十二点多,一个人的午餐是简单得有些粗糙,他看着便利店买来的芝士牛腩便当。然后用一次性筷子戳了戳小方格里的红姜丝,姜丝滑得马上偏离了方向。他看够了,再夹起一筷子米饭,带着姜丝塞进嘴里,没吃多久就起了身。
绵长的午睡以后,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。
接近四点的时候大野又出了门。
不过这次去的不是市场,而是方向完全相反的中学。
这是所私立的中学,还没到下课的时间,校园里除了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,整个儿安静得不行。但是三十分钟以后就不是这样了,习惯了这个场景变换的大野一点儿都不惊讶。
其实他不是没被放课后的喧嚣震惊过,但是在这所学校面前,大野的专注点根本不在于此。
他想等的只是那个人而已。
樱井讲完最后一句话刚好听见下课铃响。他在走之前望了一眼校门前的树,翠绿又覆盖着,可他就是看得见那个围围巾的影子。
等到他和几个老师说说笑笑走出来的时候,果不其然看见那个等在门口的人。微微猫着背,提了一袋子甜品,见到他的时候眼睛一下就亮起来。
他的头发长长了,这么想着的时候樱井的手已经摸了上去,短短的有些刺,再压一压,又意外地柔软。不难想象长长以后,顺从服帖在后脑勺的样子。
“晚饭是什么?”
“豆腐锅。”大野像蓄势待发的猫,先是顺着樱井的手心蹭了蹭脸,然后一下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,捏住樱井的手腕不撒手。他刚拿完讲义的手掌心还有油墨的香味,冷冰冰地贴在大野发着热气的脸蛋上。
大野舒服地眯起了眼睛。
家离学校不太远,走十几分钟就到。樱井和同事告别以后,手垂下来,马上被牵住,又被换了只手走在离马路远些的那一侧。
两个人也不怎么说话,就安安静静走着,路过河堤时大野望向大桥。
他还挺久没见过这么明显的季节变换了。刚开始的时候他总是搞错要穿的衣服,大冷天只穿一件衬衣和针织衫就想出门。“你以为大街上都开着暖气吗?”樱井着急了就这样问他。
现下看着土地上的植物如同自己的头发一样只冒了一些些出来,他那只提着甜品袋子的手又不自觉摸上了头顶。
“真好啊。“他说着。头发又可以自由地长出来了,不会稍长一些就要被锋利的刀片刮去。头发会疼的。以前他看着一地的发尖,悄悄地想。
樱井看向他,“现在也好。”他意味不明地说,像是有很多层意思,又好像就只有那一个。
大野抬头看他,见到对方眼睛里明明灭灭,知道他又想多了。便抽出那只手,努力伸长去拍樱井的头顶。
“小翔乖。”
大野在秋天的时候把头发染成了栗色,显得皮肤白了些。
樱井记得也是这样一个深秋,他在高耸的大门外等着,那天的天气变得有些快,上午特别冷,但等樱井出了门之后就有太阳出来,把周围照得金灿灿的。
樱井看着副驾驶上那件厚外套叹了口气。
大野出来的时候两只手遮住了头顶,有意不让樱井看那个被剃成圆寸的脑袋,结果在晚上的时候还是暴露了。
因为大野还是忍不住,他放下手伸向樱井,食指在那个不甚明显的喉结外绕圈圈。樱井说话的时候他就把手心轻轻贴在上面,感受一点震动和一点温热。
他不喜欢掩饰和遮盖。当初被问到是否是自己做的他也爽爽快快地承认了,虽然结果不太痛快,不过也改不了。于是他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,讲:“我很想你。”
他不是个怕黑的人,但是在那个狭小到翻书都需要思考良久的空间里,寂寞沿着冰凉的地砖渗进来,充斥着他微弱燃烧的宇宙。
法官宣布审判时,他没有低头老实地盯着自己的脚尖,而是悄悄绕开了警卫的视线,去看坐在陪审席的那个人。那个人其实不太高兴,大野看他的眼睛里有很多星星,可是他勾起嘴角朝大野安心地笑。
“三年后见。”
大野有时候会骑自行车去学校接樱井下课。樱井是个尽责的老师,有时候备课会把教具一并带回家。大野把他们装在框里,地球仪和笔盒跟着车身摇摇晃晃地响(就像框里装了一个世界那样吵),后座的樱井跟着这个节奏讲哪个学生又早恋啦,谁谁家里离异啦,话末他总是加上一句,“我并非好奇这些事情……”
大野就笑,说知道知道,这些都是那个讨厌的校长硬要你帮忙出主意。
迎面的风把大野话中语气的转折给磨得光滑发亮,传到樱井的耳朵里轻轻发痒。
樱井才当上老师时还在很多年前,那个时候他才把染了一段时间的金发给染回去,为了第一节课紧张得不行,上课的前一天晚上硬要大野扮学生,两个人盘着腿面对面“授课”。
从经度纬度,到地形,到区域气候,再到洋流分布,由简单到困难,刚开始大野还要打瞌睡,被樱井死命摇醒提问,两个人还因为这个拌过一回嘴。
到后来大概是樱井老师的战术使然,大野同学变得特别积极并且热爱提问,一切完毕还要边放松酸软的小腿边蹭过去偷亲老师。
再后来樱井老师就习惯了一个人备课。三年的课程不多,反反复复就那些内容。自然的规律不会随人情世故的改变而轻易改变,某种方面又固执得可怕。
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盘着腿,对面放着大野睡觉偶尔抱着的公仔。
“大野同学又回答不上了。”这一届的大野同学没有上一届好,都很沉默,三年来不说一句话。他推了推眼镜,放下备课本,长时间盘腿让他下沙发的时候瘸瘸拐拐。樱井慢慢拿着笔到日历前站定。
缸里的热带鱼看着那个人又在新的日子外画了一个圈。
十月份的时候大野提出想出国。“有些想去学些有用的东西,回来找份工作,和小翔一起平等地生活。”他这么说。
樱井当然不可能跟着一起,于是之后在大野生日那天,他送了相机给大野来代替自己。
大野也就真的没有闲置着。国外的生活很辛苦,他英语不好,本土语言更是不会。本身轻松的课业也因此变得有些繁重。
可是他每天都坚持在SNS上更新照片,有时是一两张,有时候连发好几条。一开始他连构图都弄不好,照片里的景物总是歪歪斜斜,有时候模糊不清。
但与结构无关的是,他调出来的色调很温暖(后来也有好好学习黄金比例)。红色书亭上白色的小写德文,白色的尖顶。
傍晚的狂欢节,狂欢节里打扮得跟小熊一样的高大外国男人,大野叫他bear先生。
他住的那篇街道上红色屋顶很多,有时候夜晚偷偷下了雪,早上起来时鲜艳的房顶雪白一片。
电线杆上的小广告和远处的霓虹灯,在他的镜头下也变得很可爱。樱井把这张甚至被说地味的图片设置成了壁纸。
大野很想念樱井,很想很想。可是这个人奇怪的很,如果不是当面说出来的话,他在任何时候都坚决闭口不言。有一次樱井下了课,接了一通越洋电话。
十几小时的时差让他推断出对方那边还是凌晨,于是他也不说话,就等着那边的呼吸声浓重了一些,慢慢开口——
“小翔把携带拿远些……我想听听那条路想说什么。”
还能说什么——那条路的言语,不就是每天定点的喧闹和车铃,还有鸣笛声。上下课学生的谈笑和时时刻刻的脚步声。雪来得大的时候,脚步声会消失。
“我听见了。”樱井把电话拿近时听到大野黏糊的声线,“它说它想我,还说你也想我。”
樱井本想直接问出口的“那你呢”,话到嘴边又转了一个弯回去了,他一手提着包,一手拿着电话,到后来谁也不说话,大野就在便利店员开朗明快的欢迎声中打起了鼾。
他干脆就不问,等那个人自己跑回来说好了。
大野回来那天的机场特别宽阔干净,他拖着笨重的箱子,脚步却很欢快地。
在车上他念念叨叨,“我特别想小翔。”
“怎么想?”
“用脑袋想……想给小翔半夜盖好被子,还有监督你不要炸了厨房。
“我为了给家里的鱼玩偶取一个名字,还学着巴尔扎克走遍了巴黎。可是除了脚疼我什么都没想出来。”
“那你准备给它叫什么名字?”
“パリ。”
樱井想起来,很久很久以前,大野讲过一个故事。
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是小四生。春和夏是大野能感觉到的最温和的季节。尤其是初夏时节,天空和空气都如同棉花糖温厚甜实,慢吞吞如大野本人。这些时候的夜晚把人的触觉总是摩擦得迟钝柔软,神经也一直懈怠着,总想着瞌睡。
在每一个打盹儿的傍晚,樱井都会叫大野去往附近的泳池。大野每每想要拒绝,看着樱井的眼睛都舍不得说出口。于是老是能在池边看见一只浑身抖水的猫。
“最喜欢大海的大野同学?”樱井趴在泳池边看他。
“最喜欢金枪鱼。”
“池子太浅,养不了金枪鱼。”
“那就养鲸鱼。”
“诶?”
大野从樱井的手腕上拿下来挂号牌和钥匙,进了休息室。不一会儿又返回来。
樱井见他手里拿了个小小的东西,问:“是什么?”
“是鲸鱼嘛,刚刚还说了。”说话的人摊开手掌心给樱井看,果然是鲸鱼。
是个小小的鲸鱼玩具。这个时候黄昏已过,温度开始降下来了。不少人陆陆续续上了岸,一片片水声和说话声中,两个小男孩找了泳池的一角坐下,大野把玩具放在水里,小鲸鱼飘了起来。
他说:“从前在海里,生活着一条鲸鱼。他在黄昏出生时,听到过神的梦呓,偶然知道了自己也将会在黄昏死亡。
“没有生物会在出生时就知道自己的死亡时仍然快乐地过一生,他这一生过得郁郁寡欢,也没有朋友,迟暮的美人鱼怜爱他,可他拼命抗拒。他嫉妒毫无思绪的水母,嫉妒浅海边看透一切的牡蛎,嫉妒鱼和虾,嫉妒深不见底的海里的珊瑚。
“他认为自己的这一生会过得不好受,会荒废,可是在他只剩下40个黄昏的那天,他遇见了一棵树。
“那是一株长在海岸边的树,骄傲又美丽,不停扎根也不错过每一寸阳光。有一次,鲸鱼与树对视了。
“那一眼拯救了鲸鱼。鲸鱼开始觉得自己无比愚蠢……他开始想念自己的眼眸里闪过的一切,他想念雪山,冰块,热带植物,还有无时无刻拥抱着他的海水。
“于是在这个将尽的黄昏里,这位鲸鱼决定了40天之后要死得其所。
“他把自己流过的眼泪从海水里离析出来,送给了牡蛎;然后又把眼里的景色装进了自己的心脏;在最后的那个黄昏,鲸鱼先生鼓起勇气向那棵树说了话。
“‘你能把你的叶子给我一片吗?’他小心翼翼地说,不敢看树美丽的眼睛。
“‘好啊。’树答应了,他的声音很低沉但是轻松。一片叶子飘在了鲸鱼的头顶,太阳开始西沉。
“鲸鱼在这个时候决定了自己消亡的方式……于是他开始跟着夕阳的脚步,一起往地平线下下沉。
“他的身体从海面消失了,一点点的往下降……他的身子太重了,于是没有办法和轻飘飘的叶子一样绕来绕去。海水的气泡升起又落下,四周从波光粼粼变得伸手不见五指。”
大野手指一翻,小鲸鱼沉入了水底。
“鲸鱼的身体缓缓嵌进了海底的土地里,那株曾经被他嫉妒的珊瑚轻轻地让小丑鱼抚上他沉睡的面颊。鲸鱼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,彻底融进了沙土中。
“很多很多年以后,久到岸上那棵顽强骄傲的树也变得温和老去时,他感受到了一片温热。
“然后他的眼前出现了这颗水蓝色星球上许多的景象,景象有些快,晃得他头脑发晕,他觉得自己像是进了一个巨大的万花筒。
“这样急的闪现,就像谁紧张又羞涩的心。于是大树安下心来,他低下了头,看了一眼自己肚皮上深刻的年轮。
“然后他说,‘好久不见。’”
后记
玩了一个新年,复健得很艰难。想起来好像是没有隔很多天,写的时候老是找不到感觉。最后没怎么写出来那种”温暖平凡又让人感动”的感觉(咬手绢)。
文中主要想写阿智出狱之后和樱井的生活,两个人设定是很小就认识。那几年的事具体是什么我不想多写,只是想要把感情的坚定和强大的心情,还有世界的包容写多一点。
标题没有在文中提到过,我其实也说不好,大家意会一下,但真的和文有关。
房间很小,沙漠不会扩散,大概是悲伤的事情点到即止;是有人住下的房间,沙漠会被润泽最后消失。
大概是这个意思(解释完就想换个题目)。
部分语句和场景有参考。最后的故事由“鲸落”这个现象衍生创作。
写得快变成无差了,还一不小心又差点写成了散文(#゚Д゚)如果大家有觉得雷到或是如何真的见谅!
如果有意见和建议欢迎告诉我( ̀⌄ ́)
月末了,祝大家春日愉快。
丸子